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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兵发梓潼

第二百零八章 兵发梓潼 (第2/2页)

还没安顿好,就听得耳边聒噪声起,也不消我发号施令,营内立刻自发准备迎战,只听各种鼓哨号角此起彼伏。出账外伫立,声音渐歇,少时就有人来报,说有人说要见我,自称是义军。
  
  他们是躲进山里的益州人,一直在反抗董贼。这波还没自我介绍完,又听得聒噪,说又来了一批。
  
  这两拨都介绍完,一波是河这边,一波是河那边的,都探听到我们入蜀,便想来投我们,因为熟悉此间地形,都料定我们在此扎营,便相约一起来见我。但又不明我们入蜀之意,故一直随行与侧,只因听说明早就要拔营往前,故连夜而来。
  
  一波叫剑阁军,一波叫平安风云军。
  
  后面这一支光听名字就很令人疑惑。
  
  而知道我们身份后,尤其是我的名号后,平安风云军的人既开心又惶恐。
  
  我也很感兴趣,为何起这个名字。这份兴趣,应该是有虚荣心作祟。
  
  据说董贼入蜀后,并不如意,出去之路又被我堵了,便时常骂我,但凡有人长相似我,便会被烹而使诸将分食。
  
  听到此处,不仅我,牛金也跟着吸了口凉气。
  
  他们说既然董贼如此恨,他们便叫这名号,就是用来气董贼的。在这山间,董贼骑兵发挥不了长处,地形不熟,常被他们领着在山内兜圈子,拿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回去拿无辜百姓撒气。
  
  有些将军实在受不住董贼的恶行,会自请在外镇守,此间这位徐荣大人便对此间百姓并无甚恶行。所以他们也觉得可以招降徐将军。
  
  剑阁军的一个人附和说他们有一个人下山打探被梓潼军捉了去,徐荣大人还给放了。
  
  我问他们现在有多少人,缺什么。
  
  一波有一千多人,但接近一半妇孺,另一波虽然只有三百来人,但大多是剑门故往守军。
  
  问他们现在缺什么,两拨人异口同声:食物。
  
  毕竟现在还是正月。
  
  从军粮分一些,让他们赶紧带回去。
  
  他们自然感激不尽,但还是规劝了我:梓潼有贼三千,君侯只这千余人马,如何攻城?
  
  我故作高深:智自有分寸。
  
  其实尚无头绪,我觉得得利用好义军,有几个想法,但一时尚无定论。
  
  只问了一句:是否你们用无镞之箭向我传信?
  
  皆不明所以。
  
  心下安定。
  
  让他们先回去,既已知道我的身份,不妨在让他们回去商议,他们再来找我之时,看阵仗就知道他们的决心了。
  
  少时,居然有第三波的三个人来,号称梓潼义从。
  
  不过没聊多久,我就屏退众人,只留了牛金,直接问:徐将军有什么想知道的?
  
  三人还故作镇定,表现出不明白我说什么的意思。
  
  我笑着,你们衣服倒是够破烂,口音也没问题,可你们显然吃得很不错。
  
  他们还坚持自己是梓潼义从,我说那明后天再见,便要送客。
  
  他们还真是梓潼义从,不过是被徐荣抓获的,不过,他没杀他们,还好生养着,收作亲兵,这次听说我来,便让他们来探听一下我。
  
  如果不是前两拨那消瘦的模样都给我看见,我说不定真给他们蒙过去了。董贼入蜀都祸害好几年了,就这片小小的地方,若哪能弄点吃的,还不谁都去了。哪轮到只有梓潼义从吃得面色红润,其他两拨面黄肌瘦。
  
  不过他们说,徐将军也有难处,董贼并不信他,他身边就有董贼监视他的人。故而,他只能托他们代他来与我商议。故往董贼命他去清剿周边义军时,他便用他们帮着送信,让义军有足够时间远遁。
  
  所以,他们要送一个消息给我,徐将军说董贼的人可能会来偷袭我,好断了他投我们之路。因为只要我一死在梓潼守军之下,徐将军的后路便断了,而偏巧他们探知我身边人并不多。
  
  对此我真不紧张,应该说,我被偷袭惯了。哪次不被偷袭,都有点对不住敌人的脑子或者自己的大块头。
  
  现在想来,文栋兄给我的一千多人,只是让我消灭那些准备来偷袭我的董贼亲信吧,而认定扫清身边隐患,徐荣必会投我。否则加上所有义军,我也未必啃得下准备充分的梓潼。
  
  董贼的这位亲信倒真是忠于董贼,而徐荣大人在这位亲信眼中也必是一位良将,或许还有那么一些惺惺相惜吧。
  
  当夜送走他们,让他们不要回梓潼找徐大人复命,以免走漏风声,对徐大人不利。
  
  送走他们,我还在考虑。
  
  事态未至紧急,我便有些摇摆不定,拿不准主意。我很无耻地将责任继续推给银铃,听她话惯了,张叔说过,我幼时憨憨呆呆的,碰到事就靠着银铃,拉着银铃的手。真是依赖惯了,却终究得我自己来拿主张时,就觉得很是辛苦。
  
  辛苦的思考换来了一夜很好的睡眠。
  
  我没心没肺得厉害,反正走一步算一步了。毕竟民心在我,我不犯错误,则事事终向好于我。董贼无力剿灭义军,我便不能把义军早早拉到战场上和他们决战。
  
  第二日开拔没多久,两支义军便不约而同带着各种兵器要加入我们。我自然不会让他们参与我们的行军,但我给他们分发了不少旌旗,让他们继续进山,走山路绕道梓潼周边去,一定带着我的旌旗。待见我们到城下,他们便在两侧山脊显眼处打出旌旗,为我摇旗呐喊便可,声势浩大些即可。
  
  他们欣然领命而去。
  
  而我已经基本完全明白过来了。
  
  吩咐下去,随时准备应战。牛金脸色惊疑不定,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
  
  那日正午扎营休憩时,牛金忽然问我:以我这种身份,为何来这里打仗,还甘为先锋以领偏师。
  
  现在才想起这个事情,要么就是他脑子真慢,要么就是有人提点。以我对他了解,应该是有人提点。
  
  不好完全解释,有点像陈仓之战我最好受点伤一样。
  
  我这个身份说高也算高了,但我一个特殊身份,让我现在特别受忌讳,再统领大军,恐更为人所忌。这事,还不好和这位讲。
  
  只能解释道:毕竟此间皆非我之部众,可与之,不宜统之。
  
  他离开我这里后,我也装作四周晃晃。少时看他在一处停下,便翻身上马,冲到他身边,下马。对着他说道:可否介绍一下。
  
  他身边几人皆是普通士卒打扮,但那些看着我的眼睛不会骗人,显然是统领。
  
  我也懒得多解释:“各位领兵的校尉,辛苦你们了,你们按着往日操练,该如何便如何,倒是我如何做更好?”
  
  中间一个操着浓重荆北土话的中年人,与我拱手:“君侯果然厉害,陈将军还让我们到梓潼再向您解释兼请罪。”
  
  我摆手:“从今日开始后面便都是险境了,我们得打掉那支董卓亲兵。我们带这么少人就是为了引他们出来的。而我就是那个诱饵,所以你们如何安排保护我。”
  
  牛金张大了嘴:“哇……您如何都知道了?”
  
  “若所有义军都选在昨夜那个地方见我,只能意味着那里是董贼心腹力有不逮的地方。”我笑着:“那今日开始后面便是他们够得着的了,越往后越危险。其实从他们选在昨日那个地方来见我,又说了他们各自的人数,我基本也能猜出义军营寨的大致方位和董贼亲军的数量了。”
  
  “如何知晓?”
  
  “他们要急于加入我们,说明他们两家都无力单独面对能够独立出动的董贼亲军,联手似乎都不行;他们不能远迎我们,因为要防着梓潼董贼亲军偷袭老营。还有一波梓潼义从,我猜,他们应该在我们现在的两侧山中。所以今早他们居然能在路上拖家带口等我们。徐大人也不知我们虚实,我们人确实太少了,他又不会擅冒这个风险,那么他的军队里,现在肯定还有大量左右摇摆的,他也无力助我,一切得靠我们自己。”
  
  “君侯说得好,俺张曼成打完此间仗,灭了董贼替弟兄们报仇,一定去投你。有仗打跟你去打,没仗打,我跟着波大哥去种地去。”
  
  他果然在,不意外。只是他为何只是个小校,却令我略略惊讶,想想应是为了军功吧。他该有另一个名字吧,只是信任我说了自己的真实姓名,不能简单地称为信任了。
  
  那日在栈道上终于遇袭。一阵乱箭夹杂滚木礌石忽自上而落,士卒赶紧贴近崖壁躲避,贼自崖壁上垂下上百条绳索,几个须臾便有上百人伴着飞石落在我们阵中,一个替我骑在马上带着面具的壮汉受了点伤。其他士卒只管用盾和武器遮拦,辅以长兵压制,轻营人则矫健穿梭阵中,抵近便以短剑刺杀格毙,显然这种应对之法早就操练过,整个队伍没有任何慌张和混乱。当队伍如此整齐时,这些袭击者忽然就显得极为孤立无援,甚至有些可怜,少时百十袭击者尽数被格毙,而我们却并无大伤亡。
  
  “还有人没来啊。”我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窄处无法一击得手,那其后必应要在宽敞处与我决战。梓潼守军军心他已无法弹压,必须杀我才能断了徐荣和梓潼守军的退路。”
  
  “应该在前面吧,前面有一片开阔地,一直都是农地。”说话的向导刚才胳膊被划了一刀,包扎着,龇牙咧嘴地向我汇报。
  
  半个时辰后就走出了山谷,我们已经很慢了,保持着随时作战的队型,对手隐藏在林中放过几支冷箭,没造成什么伤害,他们都没找到我。但很快就被我们蹶张的齐射给打哑了。
  
  没人去查验他们的死相。
  
  就我觉得自己混在队伍中低头走略有点怂。
  
  但是我下令在谷口休息,并未继续进这段开阔地。少见的一块平整土地,杂草重生却仍能辨认出这曾是一大片田地,甚至脑海中还能翻出荆州乡间的那种农人繁忙的场景缀入其中,只是忽然又被萧杀冲散,杳无人烟。看地面,似乎近日尚有耕种,只是沟垄混乱,显得草草收拾,离山林皆非常近,显然是在担心随时到来的威胁。脑海中都能浮现出几个农人弯腰草草刨开小坑丢下种子,随即站起看向四周的场景。
  
  闻得有人唏嘘,牛金眼神好,指着一处蒿草丛旁搭着一段手骨,掌指微张,按于尘土,一个未能跑入山林的农人被飞驰而来的黑甲骑兵砍断了手臂的场景又映入脑海之中,久久无法散去。
  
  农田中有一块高地,应该是曾经的聚落,房屋不多,皆破败废弃。西边靠山似有一条水流,被这村子阻挡拐入另一条山谷。这村应是靠水而居,取水种田。想那平日光景,应是悠闲恬静之田园。
  
  现下山里避难的人仍会在靠山处小心耕作,种点东西,但贼骑如风,或许就是那个徐将军的副手会继续来此间剿杀无辜百姓。
  
  派出斥候往前探,其他人做好戒备,少时回报,只说平地四下未见人,也藏不住。过了这段路又变窄。队伍里就百十名骑伍,对面可能上千。虽然队伍中弓弩强悍,但这地面,若无人结草衔环,进去难免陷入苦战。四周群山不算陡峭,却被树木遮蔽,春寒料峭,却已有新绿,辅以云雾缭绕,掩住所有萧杀。
  
  几位似乎都能理解我的担忧,在我身边一言不发,只说只按我号令行事。检查军械,怎么布置都感觉无法应对骑兵冲击。
  
  张曼成指了指中间那个废聚落,“那个聚可以。”
  
  口音重,但配着那个指头,就很好懂了。
  
  “可是然后呢?被人围住如何?打退了追杀不上,便会被反复滋扰不得安生。”
  
  “君侯还想着全歼董贼?”
  
  “至少要重创,这样徐将军才好携梓潼归我。”
  
  几位校尉陷入讨论,大家都觉得不太可能。
  
  一时真是僵在谷口,做好防御,就地休息,日色渐斜,便打算就此在此安营,明早再先进聚落,俟机冲过在对面谷口。
  
  埋锅做饭之时忽后有传信者,却不将背上信匣摘下,只从发髻内拈出一块碎布,只几个字。
  
  阅毕,心下大定。这就是他们和我提的后招,只是他们也不知道何时来而已,作为隐瞒我的报复,我也不告诉他们,只管听我号令便是。
  
  要么我就是童心未泯,要么就是心胸有点狭隘。
  
  命多做干饼,分发士兵随身,只说,明日或许有恶战,难有空闲造饭。
  
  饼尚热,我也存几块,命速弃营帐辎重锅灶,有人若褪盔甲也不必再穿,带上兵器,骑上所有战马,速占村落高地。
  
  敌终未料我有此一步,我等行止一半才有骑自山间杀出,围堵,却终究让我们在村中利用地势和弓弩射住阵脚,几番冲锋皆被打退,不得近身。
  
  领头敌酋甚是恼怒,嘶吼连连,可惜谷内风声略大,听不清楚,他也不愿进入我们的射程。在我箭簇射程之外逡巡少许时刻,旋即铁骑分作几路寻了诸入村之口,几路试探对射佯攻。再次打退后,片刻宁静,未及喘定,忽敌几路都猛攻甚急,全不计损失。
  
  虽然地势有利,但这种攻击方法完全是搏命打法,天上双方箭矢如雨,敌仍如浪潮不停涌来,竟也用曾在明孜听过的口令:灌啊。蹶张在高处往下射略有些不便,常从敌上飞过,落入敌后阵之中。始料未及,所幸,敌一旦抵近便会被箭雨吹落。聚落各入口,便进入了反复争夺。
  
  牛金随在我身边,看着情势不禁问:如何是好?
  
  我眼睛不自觉瞥了一眼来路。口中随着风呼啸着:“杀敌!”
  
  北路形势一阵险恶,便调牛金去支援。
  
  中路告急,我便自领随扈而往。
  
  旋即又领人去南路支援,片刻后,牛金回救中路之危。幸得此间狭小,相救得及。残垣断壁尚可提供遮蔽掩体。董贼曾派人从小溪处摸上来,但我确实早查看过,派人盯着,轻松打退,这聚落确实小了。此举虽然算作出其不意,但是这边转圜上也有些左右为难,确实有些自以为是了。幸得对手确实人手有限,实在拿我们没什么办法。
  
  忽号角声大作,自来路杀出一众铁骑,直取敌之后路,一路掩杀。敌难支持,终溃去。
  
  不及整军,命诸尉回营休整,包扎伤病,处置后事,明日再领可战之军往梓潼而行,我便随援军直下梓潼了。
  
  旋即率诸骑与援军会于一处,心意相通,并未号令,众人随我一路追杀残敌。敌遁入丛林者不问,只管继续沿路追击,待得前路无敌,我方号令稍事休整。领援军者,下马到我身前,摘下头盔,随手扯下包头的巾帕,散下如瀑秀发,稍事擦拭额头的汗水,再行盘好头发,笑盈盈看着我,“陈将军让我跟着你,迟个半日行程,待得你寻敌死战时才全速驰援,实乃良策。”却吓得我脱盔赶紧躬身行礼,心中想着:天哪,她却如何来的!怎么之前一直未见。
  
  仿佛就是等我看清她后,天忽然黑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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