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成长的烦恼 (第2/2页)
我站起,倒退一步,再跪拜曰:“今听兄一言,茅塞顿开;弟思虑浅薄,几误大事;若非兄长指点;岂非会酿成大祸;而且这两日一直恶颜冷眉相对,着实不敬。弟欲负荆请罪,求兄长勿责怪小弟愚鲁,不解兄长苦心,几把大汉基业生生葬送。子睿必说得西路各诸侯舍军不带一兵一卒前来洛阳。”
“子睿贤弟请起,你能如此,兄长不知说什么好。知你纯良,无有城府,好恶鲜明,兄真恐你以后被人所欺啊。”
“我无心与人争什么,不会有人害我。”
“嗯,别人可不会这么想。”
“算了,我无意洛阳仕途,还是回荆州的好,孟德兄还有什么可以让弟受教的。”我有些疲倦,这种问题想得我更是累得不清。
“噢,我没什么了,我嘱托你的事情你一定要帮我办。”他忽然故意正经起来。
“有点难办,我姐……我不好说。”我也故意为难。
“那就把银铃还给我。”他耍起无赖来。
“喂,你这兄长当的,我们当初早说好的,你怎么耍无赖啊。”
“你都要成婚了,而且是两个,而且听说昨天王允还送了两个漂亮的婢女给你,我这三十多岁了还孑然一身,我当然要耍耍无赖了。”孟德兄还故意较起真来。
“好的好的,既然大哥吩咐,我尽力吧!”我表示让步。
“我不要保证,我要结果。”他有些得寸进尺,不过这时我对他只有尊敬和爱戴,便只有一味笑着让步了。
与众人笑着下楼,前嫌尽释,一路与戏先生道歉,言明小子无礼,得罪好人。
戏先生的身体似乎不是很好,正欲与我说话,却被楼下飘上来的充满辣椒的油气所呛,便咳个不停,而我只是打个喷嚏,便了了事。孟德皱眉,挥手让大家赶快走。
却在众人屏息赶紧下楼之时,忽然有人言道,“那高陵侯当真心狠手辣,宫里的宫女都全被杀干净了。”
“据说是有些士兵奸污了宫女,怕事情败露,便杀人灭口。”有人像是亲眼看见似的,脸贴着桌子四面环顾小声说道。
旁边的人一阵骂声。
孟德兄等人闻言,也不解释,只管摇头离开,而我则留下来听了听。
紧接着有人说道:“还有啊,那何府上下连续被屠两次,连伙房伙计,服侍的小婢全都被杀干净了,这高陵侯怎么这么狠啊!”
稍微想了想,便知道孟德兄在其中还是要担些责任,但是当时我又想到一事,便坚定地拿下了主意,随即冷漠地插了话:“高陵侯不过奉了命令罢了,他只能遵循那人的命令,因为那人的官阶比他高,而且现在总摄洛阳之事。那人威胁他,如果不照办,灭他全族。”
“你说得是申公?”
“非也。”我无精打采地摇头。
“韩楚公?”
“非也。”面无表情地继续摇头。
“那是何人?”
“平安风云侯谢智。”冷冷地腔调一听就不招人喜,换作我,恐怕连我自己都厌恶眼前的自己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言毕,我扯开皮套,让天狼在众人的惊诧赞叹声中亮出自己骄傲的狼牙,“我平安风云侯不愿说假话。”此处我说地甚是巧妙,只说不愿,便如此只为让自己心安而已,“但既然是我做的,却被人冠作他人所为,亦非我所愿,放心,我即已与你们言明,你们只管随便在我面前人后说便可,但切记,要说老实话,因为我不杀说老实话的人。”
自始至终我一直保持脸部表情地僵硬冷酷,只是说完,很做作地大笑三声一拂披风而去。
我出来时,看见的是一张无法形容感情的面庞。他见到我靠近,才幡然醒悟一般,急拖我离开那个人多口杂的是非之地,直到一个僻静的巷中停下。
“子睿贤弟又何苦如此?愚兄既然这么做,就决计不担心旁人言何,只求无愧于心尔。”
“嗯,兄以后还会在这里继续一展你的抱负,造福天下,但我不会,我什么都不懂,在此只会误国误民,所以,我要走,我走了,留着什么好声名无用,不如用我的声名换你一个清白。虽然可能无法尽去你身上骂名,至少也可分担一些。”我平静而有些无奈地说。
“弟为何说此泄气之话?你年方十八,这些事情你日后会慢慢积累出来,何必如此丧气。”
他说得很是诚恳。
“我不愿学,有时候我真不想长大,眼见这天下变得纷繁复杂,而我自己却总把这个天下在自己的脑海里变得简单起来,其实根本没那个可能。说实话,以后也许我会试着长大,但现在我只想回家。”我感觉自己又快哭出来了,只能勉力支持。
“有兄一日在朝,你便不用怕这些,兄与你共进退便是。”
“谢谢兄长,我办完这些事情后,就先回家去静静地待一阵,兄长恕我先走了。”我抱拳与众人告辞,不顾他们的呼唤。
隐约间,我听得后面说道:“其实,我倒想回到子睿这般年岁,也许更为快乐些吧。”
※※※
先到父亲那里,先与父亲见过礼。父亲问我银铃怎么没和我在一起,看我脸色便问是不是把儿媳妇气跑了。我说没有,只是忽然不想找她了。父亲问了一会,没问出什么事情,便只能作罢。
我终于找到了琪姐姐,面色平淡地告诉她,没想到她竟欢欣鼓舞,忽然发现我在旁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打住了,还不好意思起来,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琪姐如此这般,感觉又好笑又感觉很是别扭。她忽然感到我的脸色不对,忙问我是不是病了,我便说没有。未想,她竟联想到曹操以事要挟我让我传信,这让我大吃一惊,她竟还怒气冲冲地说要去替我报仇,我赶忙挂上笑脸打消她的念头,让她别胡思乱想。还专门编了理由说,我在想去潼关那里怎么和丁原说话,因为我与他有些过节。
少女的心扉终于只剩有情一字而已了,我再说了几句,她似乎都不再注意了。
※※※
办完孟德兄拜托之事,我便再次上马去见老师。老师一看我脸色有异,便问我为何。我和老师一向没什么隐瞒,而且我也想从老师那里得到解答,便把曹操找我的事情说明了,还把替孟德出头顶事的事情,以及我以后的打算一古脑全说出了出来。
老师听得只顾摇头叹气,说道:“你才多大,人世间的险恶你能知道多少,没有时间的积淀,你不可能考虑那么多。你的原则你自己刚才也说了:‘临阵对敌,使计用诈非为耻;对朋待友,嬉笑怒骂非为羞;但同僚之间,朝堂之下这般互相算计我便受不了。’这很好,这说明什么,你是个正直善良的孩子。你能体恤老百姓的辛苦,那帮士大夫不怎么会;你会怜惜那些无辜,那帮士大夫基本不会;你会直接把心中所想说出来,那帮人更是不会。你只是喜欢把事情尽量简单化,其实天下事情哪有事情是简单的。不必介意,这次我们这般把事情解决,考虑个法子把天下各处安定下来,以你的功绩和你的年岁,你的未来不可限量,我们三个人都是中年人了,而你还是个少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学生明白!”此事只有傻子不明白了。
“你再好好想想吧!我让你们以天下公义为先,却不是让你这般颓废泄气的打算逃避的。”老师看我有些心神不定,知道我一时缓不过来,便让我去休息了。
※※※
漫步驿站,其时冬日的萧杀还未散尽,一路落叶衰草依然,这个驿站好久没人居住,当真有些荒废了。想来很多外地的官进京办事哪会住这种寒酸地方,只会往京中熟人家中一住下,便日夜笙歌艳舞,哪管是来干什么的。只有每年朝会时按照规矩在这里住一次,顺便与其他州的人拉些关系。想着便是好脏的地方,我真待得住吗?
风卷起落叶,把它在道上打着转转,便如肆意戏耍着衰老不堪的枯叶;去年今年明年落叶虽已不同,但这风却依旧。所以,这番场景只会年年出现而没有终结。整个驿站便就被这种氛围渲染得一片萧瑟萎顿之像。
但如果说,它会忽然改变,那一定是因为前面多了一个人。
风似乎只为她而翩翩起舞,为了显露自己的舞姿不被观者忽视,它便拉着金黄的叶子随它飞动,围绕着美丽的少女。
但是无论它怎么舞动,我的眼中只有她。
※※※
她正微笑着看着我,而我终于从心底感受到一种快乐,便暂时卸下所有负担,张开臂膀走向我的美人。
我只管搂着她,什么都不管。
忽然背后响起声音:“啊,这驿站真是大,走了半天都没见到人,玉儿,我们继续往北走吧。”
“啊……啊,好啊,真哥,真没想到大家都不见了,我们看看谁先到北墙吧。”
他们走远了,随风传来快乐的笑声。
“周玉变聪明了。”我笑着对怀中略有些受惊而羞涩的女子说道。
“是啊,她也学会睁眼说瞎话了。”她捂着嘴笑着。
“是啊,在这里时间长了,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变成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言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怎么了,子睿。”言者显然感觉到了听者有所思。
“也许是我太没出息了,也许你嫁给曹操更好。”我笑着摇头。
却没想怀中之人竟抽出手来,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打得毫无防备的我当真眼冒金星,再定睛看时怀中之人,她的眼中竟挂满了泪花。
“怎么了,银铃。”我有些不解。
她又举起了手,却怎么也没办法打下去了,最后只是摸着我有些火辣辣的左腮,颤声道:“你以为我是爱慕虚荣,追名逐利之人么?你难道就不明白我么?”
“不,不,银铃,我错了。”我立刻明白我的错误了,但一时急得无法说出来,竟拔出手来抽自己的耳光,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忙拉住了我,“别,别。”急促地声息中,眼中的痛惜溢于眼眸神光之外。
她换作两只手抚mo我的双颊,一双闪亮着泪光的双眼盯着我,顿了一会儿,左右看了看我,这才温柔地说着:“一个人首先得成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然后才是成为一个能有所为的人才。至少我相信那个堂堂正正的人你做到了,但是,人生在世,默默无闻不能为百姓造福,死后也难以对自己有个交待。所以,能做多少做多少吧!我本希望你能学医,但我的父亲不让,其实就算他让也没用,你的记性从小就比较糟糕,我让你背了多少遍,你才把神农背上?如果你真的就是个医生那多好,我们成家,一起采药,一起晒药,一起出去给病人看病。顺便云游天下,览遍名山大川,也许这才是我希望的为民造福又是快快乐乐的一生,虽然辛苦,其乐融融。但既已至此,我亦不悔。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你好像很早就喜欢我,想和我成家。”我怎能不明白,但是我想把气氛从说教中缓和成谈情说爱,否则怎么都感觉是一个姐姐在教训自己倒霉而又不成器的弟弟。
“啊呀,你怎么想到那个方面去了,啊?你怎么知道的。”她开始还在着急以为我想歪了,但是忽然发觉不对。
“我们当时是姐弟,你却说要和我成家,说明你当时就喜欢我,你当时应该知道我们不是姐弟吧?”我笑道。
“那时还小,但是我隐约知道我们之间没有姐弟的关系,而且一天到晚和你在一起,又没个男孩子和我在一起,有时候想想那事情,就只能想作你了……”银铃已经又开始害羞了。
“银铃,对不起,今日出了点事情,有些颓唐,便和你说了些混账话,夫人不要介意。”当下便又把今日之事说了一遍。
“哎呀,”银铃的反映也是摇头,不过她最终抬起头来看着我,“子睿子睿啊,你真是傻得可爱之极,也聪明的可爱之极;善良得可爱之极,使坏得可爱之极。你如此,便让我也有些愧疚,总觉自己太小心眼了,还沾了不少俗气,都有些愧疚配不上你了。”
“银铃,你还叫我别说这混账话,你不也说了。你那些俗气是为了让我别沾上那些俗气才沾上的,便如这片叶子,”我弯下身,把路边一片落叶揭开,下面的又露出一片叶子,“你看着上面一片沾了多少尘土,而下面的那片却干干净净。便如你和我,我怎会嫌你,而且,我还要……”我停下话,把那片沾满尘土的叶子掸干净,再俯身下去把那片干净叶子拿起,又盖住了这片叶子,再起身时,带着得意的笑容,“就这样!”
“便就是这一番番事情,想法,作为让我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你。与你做姐弟的最后几年你知我有多慌张无奈和彷徨,你却傻乎乎地什么都不知道,让我心中难受异常,却要在表面强作欢颜,硬充坚强。”她竟又要哭了出来。
“好了,银铃,你说了混账话我也说了混账话,咱们扯平了,大家谁也别再发感慨了,让别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大家都这么大了。”我小心地替她抹平了眼泪,努力地劝慰她。
“不。”她撅起了小嘴,挂着泪珠却带着笑。
我亲了她撅起的小嘴一口……
羞涩染红了她的双颊……
她说都要罚……
我问她她要罚我什么……
她说她要罚我抱她进屋……
她问我我要罚她什么……
我说我要罚她当猪为我生很多很多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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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甜蜜的小情人就这样进了屋,关上了门,但他们不知道外面下面的发生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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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两片落叶被吹起,一片掉落在路上,一片飞进了假山的缝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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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远处,两个中年人正在就刚才看到的一切而谈论。
“子睿这孩子当真厉害,天下女孩子被他这番一下,难免不会被迷住。”中间虬髯大汉正经八百地挤出这句。
“当然,我徒弟一表人才,能文能武,又兼如此善良纯朴,那家父母不喜欢,当然都愿意把闺女送上门。”似乎才修剪过胡子的中年人说道。
“有我当年的感觉。”两个人竟同时说道。
二人斜脸对视一眼,旋即回过脸去。
“就凭你?”再次异口同声。
再次斜脸对视,再回复原状。
“别学我说话。”第三次说出同样的话。
“小心我告诉弟妹(嫂子)你和那个漂亮小婢眉来眼去。”这次也许可以算不同。
“哼,总算不一样一次。”两人像试着甩开影子般刚快乐一下,便又发现那影子缠上自己了。
“可惜嫂子太温柔(弟妹太贤惠)。”二人转过身来,互相对视说道。
“但大哥一个人独占一个漂亮小婢。”二人做愤愤不平的琢磨状。
“大姐的脾气……”两个人同时不寒而栗。
最终二人笼着袖子捂着手,再次转过来看着前面的小屋,同时喃喃自语道:
“看来只有害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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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稍远处一个长着一张娃娃脸的中年人正双手插着腰看着前面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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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远处的屋内,一个眉目俊俏的美男子未除官服便斜倚榻上独自相思;与他一般心思的人就在洛阳之中,此刻端庄美丽的她正着睡衣宽袍地同样坐在床榻之上轻轻摸着自己光滑但有些红肿的脚踝,却浑然不知痛觉。两双眼睛都有着一样的迷茫期待思念和牵挂。
院子的北边的角落中正有两个少年无忧无虑地欢笑。
远远的宫墙之内,一个华美秀丽的女子正自抚mo一支长笛,不时颦眉思索:屋外不远处,她的夫君正带着他们的小儿子在众仕女中玩耍。
一间屋内,一个发了福的中年人正奋笔疾书。
而原应空空地太学之中,却又有一对男女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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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三年正月十七,那一日平安风云侯必会终生记住,但要让他说那日怎样,他也许只会摇摇头,要说他不知道,他也会摇摇头,因为很难说清那一日对他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也许只会笑笑,琢磨半天后说道:“那天我又长大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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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上面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洛阳城中的某个角落里,一个行路的老人捂着自己酸痛的膝盖,盱着眼睛看了看天上,喃喃道:“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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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结
《天变》的第一部即前一百章如计划般在此刻完结,主人公子睿完成了他人生中的成长的第一步。
为此,我写完前一章便不能停步地写了下去,直到现在我写完这章。
我没给第一部留名,因为它确实不需要名字,成长过程中什么都有,却又什么都没有;第二部,再过几天便要继续开始贴了。
回头看看,初期我也许是有些做作了,有很多地方故意写得幼稚,也许我就在十六岁时写就好了。
我只能说前一百章,我写了下述内容——子睿的生活内容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复杂丰富起来。由一个男孩变成了男人。
希望大家多提意见。
我想我算完成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了。
好了,让我休息一下,今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又将是新的开始。
作者:e_mc2
公元2003年5月18日临晨2:11仍无睡意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