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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结丹

13 结丹 (第1/2页)

乌云蔽日,雷声隐隐。
  
  金开野同郁薄紫并肩站在黑水塘侧,风吹衣,雨打发。
  
  看着未有丝毫波澜的湖面,金开野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郁薄紫面色自若,未有悲喜色,只思考着等会去膳堂吃什么。
  
  傅惊尘善用剑,又无玄法根基,被安排在紫云峰中学习,跟随他学习。
  
  但郁薄紫旗下剑修,皆是有名有姓人物,并不在意这个毫无基础的家伙。
  
  他今年已五十,是八大宗主中除叶靖鹰外最大的一个。
  
  入玄鸮门前,郁薄紫曾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饮血剑,也是一名剑痴——当初来此,只为寻求传说中的“火灵剑”,谁知入了玄鸮门,才知此剑在禁地黑水塘之中。
  
  纵使掌门,也不敢轻易下塘。
  
  要取剑,更是要在毫无玄法的情况下杀掉镇守妖兽。
  
  百年间,未见有人从黑水塘中活着回来,谁知下面有几只妖兽?
  
  郁薄紫也不敢。
  
  他渐渐淡了取剑的心思,在玄鸮门已有家室,幼女争气,已经入了内门修习,更不愿以身涉险。
  
  只当这个刚入门的弟子已经死了,顺带着开解金开野,要他一块儿回去,不必在此处苦等,两个刚来的弟子,擅闯禁地本就该死。
  
  即使侥幸活着出来,按照规矩,亦要处死。
  
  在那之前,郁薄紫需先夺剑。
  
  雨如银河倾,金开野连伞也未打,只看着塘边隐隐的黑气。
  
  他的术法能增益身体,亦可放大五感知觉。
  
  黑水塘边有花又青的浓郁气息,根据这些味道,可以判断出她的活动轨迹,推论她是如何疾步上前、微微弓身、大约是想拉什么人上来,但不知为何,又发生争执——
  
  花又青不是主动跳下去的。
  
  她大约是被人推、或者踢下去。
  
  那同花又青缠斗的人……有蓝琴的味道。
  
  蓦然间,金开野想到昨日晚膳的那张纸条,大约是花又青亲自悄悄送过去的。
  
  “大楚兴,陈胜王。”
  
  金开野明白她的暗示,也隐约不安。
  
  蓝琴忽然推花又青下去,莫非因为此事?
  
  蓝掌门是否知情?
  
  踌躇间,又听银铃作响,清脆悦耳。
  
  八名赤足白衣少年,抬着一顶白玉做的轿子,缓步走来。
  
  近了身前,轿帘轻轻一拨,露出一张丰腴多情的脸。
  
  郁薄紫笑着行拱手礼:“湘夫人。”
  
  来者是修占卜之术的宗主,柳湘湘,年方三十五,最喜貌美少年少女,每每挑选弟子,亦是貌美者优先。
  
  湘夫人的手搭在轿撵边,笑意微微,声音柔媚:“掌门有令,命我带弟子守住黑水塘;若瞧见那俩孩子出来,即刻斩杀。”
  
  她以丝帕掩住口鼻,轻叹:“外山果真臭不可闻。”
  
  说完后,又望向那两名宗主:“二位请回吧。”
  
  黑水塘下,明月高升。
  
  待遮蔽月亮的最后一片云彩散尽时,花又青已经困到快坐不住了。
  
  她不敢睡,忧心傅惊尘走时不带着她,也忧心等会儿小黑意识到上当受骗后,和傅惊尘拼上狗命。
  
  花又青强打精神,为了驱逐睡意,和傅惊尘聊天。
  
  “你之前那把剑,为什么生锈了还在用?”花又青问,“是有什么重要意义吗?”
  
  傅惊尘说:“因为无钱更换。”
  
  花又青:“……”
  
  一把铁剑话费不到一两银子,但给她的那个斗篷是赤狐毛的,少说也要五两。
  
  花又青问:“就因为这个?可是那么多铁锈,你为什么不花一点点钱找匠人重新打一下呢?”
  
  傅惊尘说:“铁锈有用。”
  
  花又青费解:“我只听说过可以入药……难道剑上的铁锈还有其他用处吗?”
  
  “嗯,”傅惊尘平静说,“倘若我一时失了手,或那人侥幸从我剑下逃脱,伤口处沾了铁锈,亦会在短时间内患破伤风,暴毙身亡。”
  
  花又青:“……”
  
  好恶毒啊魔头你!!!
  
  ……这是不是,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给剑叠加夺命术法?
  
  花又青不想再谈如此残忍的杀人方法,问:“泼粉山海棠派的弟子都穿粉色衣服,因为名字带粉,傲天派不敢穿明黄,只敢穿褐黄,因为他们狂;玄鸮内门弟子都穿黑色衣服,是因为这个派的人下手黑吗?”
  
  “或许,”傅惊尘问,“那我平时穿白色,有无什么说法?”
  
  花又青把“白痴”二字咽下,违心:“因为兄长您冰清玉洁,心若白莲。”
  
  傅惊尘若有所思:“你方才也说自己冰清玉洁。”
  
  “因为我们天生兄妹,郎才女貌的一对,”花又青夸耀,“上天入地,举世无双。”
  
  傅惊尘含笑:“青青对我评价竟如此高?”
  
  花又青:“嗯啊。”
  
  “倒是我错怪了,”傅惊尘叹气,“我看你求助于金开野,还以为你也想认他做兄长。”
  
  “怎么会呢?”花又青继续违心,“我同他只是虚与委蛇,他们都是客栈,你才是家。”
  
  傅惊尘说:“那你看到巨人后跑什么?”
  
  ——因为死道友不死贫道。
  
  花又青不能说。
  
  她作西子捧心状,楚楚可怜:“因为我不想成为兄长的累赘。”
  
  傅惊尘一笑。
  
  花又青岔开话题:“听说修习术法,也有各门各派,玄鸮门也这样吗?”
  
  傅惊尘颔首。
  
  花又青来劲儿了:“那玄鸮门内门弟子修的是什么?剑道?符道?丹道?音道?还是魔道?佛道?妖道?鬼道?仙道?新道中道?道可道?非常道?”
  
  傅惊尘评价:“歌唱得不错,适合去音修。”
  
  花又青可怜巴巴望他。
  
  “玄鸮门现今有八大宗主,分别掌控剑、丹、医、符、体、音、占卜、阵法八类修士,”傅惊尘难得耐心,同她一一解释,“亦有少数散修,修无情道。”
  
  花又青:“喔。”
  
  种类比她想象中少一些喔。
  
  清水派虽然只有八个人,但要学的,可比这些多多了。
  
  十年后,修道也倡议“剑丹医符体全面发展,音、占卜、阵法陶冶情操”,各门各派在修仙一事上也开始了竞争,纷纷开设小众修仙课程,甚至包括御兽,佛修等等高难度且难以寻觅工作的类目。
  
  尽管永海派被批评“填鸭式修仙,扼杀修道者灵气”,但在十年后,几乎所有的门派都在效仿它。
  
  ——除了无情道。
  
  众所周知,无情道是最难修的,尤其是男人,但凡修习无情道,就一定会陷入一场轰轰烈烈摧毁道心的情,爱中。
  
  因而,对于大量想求偶的男修仙者而言,无情道绝对是最佳选择。
  
  比拜月老灵验多了。
  
  花又青追问:“话本上提到,男人永远都修不成无情道,是真的么?”
  
  傅惊尘淡声:“我不知。”
  
  花又青来了精神,她说:“听说,越是坚持修无情道的男人,越容易因种种意外陷入情网,是这样吗?”
  
  傅惊尘未置可否。
  
  花又青兴奋地继续追问:“所以,现在有很多想要寻求道侣、却找不到的男人,都跑来修无情道了,对不对?”
  
  傅惊尘说:“青青对修无情道这件事似乎有些见解。”
  
  “是啊是啊,我觉得,无情道修不成,归根结底,还是修道者不够心狠,无法彻底割舍俗尘杂念,不能真的做到太上忘情,”花又青滔滔不绝,“最后都一头栽在’情’字上,要么就是’色’。”
  
  傅惊尘顺手折一根树枝,不言不语,静静听她胡说八道。
  
  “依我来说,欲修无情,必先自宫。先割掉□□二两烦恼根,绝不会再近女色;再杀掉自己一切亲朋好友,斩断尘缘,”花又青尝试攀谈,“对了,还没问你,哥哥,你选修了什么?”
  
  傅惊尘说:“无情道。”
  
  他望花又青一眼,运气,手中树枝插入她身后碎石,那般坚硬的石头,竟被一根树枝刺得四分五裂。
  
  收了树枝,傅惊尘慢慢悠悠:“我现在只有妹妹你一个亲朋好友了。”
  
  花又青说:“抱歉,当我什么都没说。”
  
  安静等了一刻钟,小黑仍未回返。
  
  在花又青险些枕着傅惊尘睡着时,小黑终于叼着一柄通红的剑,迈着四只虎爪一路狂奔而来。
  
  他身上的鳞片满是黑烟,蓬松的尾巴亦被燎了半截,秃了一半。
  
  当啷一声,他干脆利落地将口中剑吐在地上,张开口,那意思很明显——
  
  给我解药。
  
  傅惊尘并不食言,痛快将手中那半粒解药给予他。
  
  花又青闭眼,不忍直视。
  
  小黑舌头一卷,药丸入腹。
  
  不消多时,毒药缓缓生效。
  
  他疑惑问:“为什么吃了解药,我反倒有些腹痛呢?”
  
  “正常,”傅惊尘淡然观察那火灵剑,“你的身体正在排毒。”
  
  小黑:“喔。”
  
  在岩渊中由赣巨人守护的宝剑果真非同一般,周身泛莹莹润润的光泽,虽名为火,却不暴戾,恰如焰心一点光,担得起“灵”这个字。
  
  小黑疑惑地低头,狗肚有些发麻,四爪亦有微微麻痹的症状,他又开口:“大夫,刚刚吃下去的那粒解药好像在我肚中乱跑。”
  
  “它在巡查你中毒的经脉,”傅惊尘握住火灵剑剑柄,仰首望见一轮圆月,时间刚刚好,他说,“此后六日,你每日来找我要一粒解药。”
  
  小黑疑惑:“什么解药要连吃七天?”
  
  “因为七天一个疗程嘛,”花又青严肃脸,抢答,“毕竟是独门秘药,如果这么容易就能解,怎么能显示出此毒的精密?”
  
  七天啊。
  
  那么久。
  
  还要忍七天,才能吃掉傅惊尘。
  
  小黑失望点头,收起口水。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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