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归去 (三 上) (第2/2页)
“别打脸.”彭学文只來得及提醒了一声.便第三次被砸翻在地.明知道自己打不过张松龄.也一直对妹妹的惨死负疚于心.他不愿意再反抗.双手抱着脑袋.任由钵盂大的拳头在自己身上乱捶.
“你这丧尽天良的蠢货.你这心胸狭窄的小人.懦夫.那天怎么沒被鬼子打死.那天怎么死的不是你..怎么不是你..”张松龄毫不客气地痛揍彭学文.一边打.一边抬起手來不停地抹脸.周珏、田胖子、陆明、彭薇薇.这些鲜活的面孔就在昨天才跟他告别般.一张张在眼前是如此的清晰.
“如果不是你非要弄什么投票表决.咱们早就走了.怎么会拖到那天早上..如果不是你嘴巴贱乱翻旧账.姓秦的怎么会注意到咱们..如果不是你非要把薇薇从北平城带出來.如果不是你逼得周珏无路可退.如果不是你……”
那么多如果.只要随便落空一条.当日的悲剧就不会发生.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彭学文.受了周珏的好处却不懂得感恩.沒事非要跟方国强争执向南还是向北.弄出个投票表决來还心虚.非要逼着彭薇薇“出卖色相”來拉票……
打着.打着.张松龄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一年多來刻意遗忘在心脏深处的悲伤宛若洪流.冲破了理智的闸门.从双目中喷涌而出.抱着脑袋任打任罚的彭学文也满脸是泪.擦了把嘴角上的血迹.哽咽着回应.“我怎么知道姓秦的早就跟鬼子勾搭上了.我怎么知道小鬼子的特工已经渗透到了葫芦峪.你今天就是把我打死了.周珏他们也活不回來了.还不如跟我一道去杀鬼子和汉奸.完成他们未竟之愿.”
“老子被你害了一次还不够.还让你再害第二次..”张松龄停住拳头.大声咆哮.“老子过些日子自会给他们报仇.用不着你这个懦夫.”
“我不是懦夫.不是.”彭学文摇头否认.满腔悲愤都化作了一句怒吼.“老子亲手砍下了姓秦的脑袋瓜子.老子把秦德纲的脑袋摆在了薇薇的坟头上.不信.你可以去葫芦峪打听.看姓秦的到底是死是活.”
“你已经杀了姓秦的..”张松龄浑身的力气瞬间被抽干.跌坐下去.对着彭雪文的眼睛发问.
“今年春天.我带人专程去了一趟天津.从法国人的租界里翻出了他.一刀砍了.带着他的脑袋去祭奠了大周和薇薇他们.”彭学文点点头.咬牙切齿地回应.“他以为躲到天津去就平安脱身了.老子那天对着大周他们的尸体发过誓.只要还剩下一口气在.就一定让姓秦的血债血偿.”
“他躲进了天津的法租界..他怎么会去那里..还有姓岳的呢.你找到他了么.那天早晨在火车站前伏击咱们.肯定也有姓岳的参与.”
“姓秦的作恶太多.早就被锄奸团盯上了.大青山里头的八路军游击队.也一直想找机会干掉他.他贪生怕死.所以就跟日本人辞了职.躲进法国人的租界里当寓公.”彭学文又抹了一把嘴角的血.将鼻子和下半张脸抹得如同京剧里的关公.带着几分得意.他咬牙切齿地补充.“刚好我在法租界的巡捕房里头有几个朋友.所以沒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他.他还试图把一切往姓岳的身上推.却不知道姓岳的早就跟老子搭上线儿.把当天的所有情况都全盘给端了出來.那天早晨保安队一直在朝天开枪.是姓秦的和小鬼子的联络官两个不相信姓岳的.又特地安排了一伙便衣在车站附近埋伏.保安队当场就跟他们发生了火并.所以你我两个才能各自捡回了一条命.”
“这些都是姓岳跟你说的..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骗你..”短时间内听到的消息太多太杂.张松龄有点反应不及.想了想.迟疑着追问.
“姓岳的已经证明了他自己.”彭学文叹了口气.继续回应.“即便他所说的有一部分是假话.我也只能认了.今年春天.他带着几个手下爬上了鬼子的军列.把整整一火车弹药补给都给点着了.随后他在替大伙断后之时被鬼子的铁甲车用机关枪扫中.整个人当场断成了三截.”
“倒也是个汉子.”张松龄点点头.心中突然感到好生失落.伏击雪花社的主谋秦德纲已经被彭学文给砍了.可能的从犯岳竟雄也成了一名千秋雄鬼.所有仇恨.都随着这两个人的死如烟而去.他不必再急着前往葫芦峪去给大周和田胖子他们报仇.他忽然觉得自己活着的意义少了一小半儿.浑身上下酸酸的.软软的.从头到脚都提不起半分精神.
注1:新京.即长春.伪满洲国的“首都”设立于此.伪满洲国政府核心部门也集中于此地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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